或许她还不知道死亡里究竟意味着什么,大概就跟隔壁年迈的爷爷一样,只是睡着了,不过却是再也醒不来的那种,他们会被抬进一方厚重的木匣里,再深埋在某处山上,他们的住处或杂草丛生,或被修葺的金碧辉煌,无论哪一种,从此都没有机会见到了。
所以,她将再也看不到爸爸妈妈了,这是一件多么“惨绝人寰”的事情。
苏墨是在喻华青的怀里苏醒的,那天半夜,众人才将苏氏夫妻的遗体抬了回来,村长领着一众人立在路边,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此起彼伏,神婆摇着铃,洒了一路的纸钱,嘴里不停念叨着:“迷失的魂灵啊,该回家了……”
苏墨额角冒着冷汗,她紧紧攥着喻华青的衣袖,她的奶奶从屋里疯狂地跑出来,不过须臾又晕倒在地,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扶起她,又是掐人中,又是喂热水,洁白的雪地里留下一串又一串杂乱不堪的脚印,脏污的泥水飞溅,十几位壮汉抬着棺材在寒冷的雪夜里缓缓前行。
喻华青一手持着手电筒一手抱着苏墨,神婆朝她示意,她便放下人,轻按着苏墨跪下磕头。
苏墨宛若一个失了魂儿的木偶,她僵硬地跪在雪地里,雪水浸湿了她的膝盖,针扎一样疼。
“小墨,别怕,我在呢。”苏小琣颠颠地跑过来,穿的跟团棉絮似的,喻华青也没多说什么,只嘱咐她好好看着苏墨,便留下手电筒去旁边的空地上帮忙了。
“他们在做什么?”苏墨两眼茫然,似刀子一般的寒风刮着脸庞,冷的人直抽气儿。
“他们在搭棚子,给叔叔阿姨放……”苏小琣有些害怕,不敢继续说下去,只伸出暖烘烘的小手将苏墨撑在雪地里的手揉进怀里,心疼坏了:“你别难过,我会陪你的。”
“好……”苏墨眼睛一眨,终于落下泪来。
两个小小的人儿在雪地里互抱取暖,直到神婆过来喊她们起来。
“灵堂搭好了。”苏小琣搀扶着跪的双膝失去知觉的苏墨,走了进去。
众人闲下来,这才注意还有个可怜的孩子,不由地唏嘘感慨世事无常。
苏墨的奶奶因伤心过度,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,她家人丁单薄,也几乎没有亲人,除了苏墨的姑姑苏梅香,因为离的太远,前几日大雪下的猛烈,临县路上冰冻不好走,连接苏家村的山路崎岖坎坷,最迟也得两天后才能过来。
苏小琣偷偷地往苏墨棉裤子里塞了两个厚手套,她陪着她一块守灵,期间喻华青不放心过来看了两眼,给她俩送了床小被子。
山寒料峭,朔风猛烈,吹的盖在外边的塑料薄膜“哗啦啦”地响,冷风无孔不入,冻的人瑟瑟发抖。
棺材前头放着两张小案,煞白的蜡烛分别插在四截白萝卜上,蜡油滴了到处都是,一碗白米置于中间,前头支着遗像。
“我饿……”苏墨不敢直视那看起来有些森然的黑白照片,只能幻想着碗里的大米变成了香喷喷的食物。
孩子的世界总是单纯的。